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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 ? 一場意外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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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   一場意外(八)

◎七情六欲◎

蘇景秋從沒想過會在濃情蜜意的時候聽到這樣尖銳的問題。動作停下來, 不可置信地看著司明明。

司明明的眼睛真是坦蕩,她就那樣看著蘇景秋。

“你在試探我嗎?”蘇景秋問,順道坐起身來。

“不是。”司明明說:“我覺得你可能會關心,所以說給你聽。”

“那你覺得這個時機合適嗎?”蘇景秋又問。

“我突然想起來的。”

“不說能憋死嗎?”

“你生氣了嗎?”司明明問。

“換你你不生氣嗎?”蘇景秋指著床上的小小水漬:“這種情形下合適嗎!”

司明明也坐起身來, 扯過一張紙巾將水漬蓋上, 大有欲蓋彌彰之意。蘇景秋站起身出去了, 他心情不太好, 因為這樣的小別相見不是他想象的。

她出差的時候他其實很想她,雖然不指望她與他有一樣的心境, 但也期待她能比從前熱情一些、親近一些。他不太知道他自己需要做到什麽程度, 才能得到一個有溫度的愛人。

司明明就是這樣, 當她不想在乎別人感受的時候, 就總能在任何時間、任何地點說她自己想做的話,並不計後果。就比如剛剛,他們分別了一個星期,又經歷了一個推心置腹的夜晚, 蘇景秋以為他們會不一樣, 但她卻拋出了鄭良。

他在陽臺上抽了一根煙,當煙頭燃盡的時候,他意識到一件事:或許此刻他的沈默,會被司明明認為這是他對鄭良的在乎。一點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,但蘇景秋心裏有一桿秤:什麽事與他有關,什麽與他再也沒有關系了。他喜歡鄭良不短的時間, 他盡力過, 但那是過去的事了。蘇景秋向前看了, 他遇到了司明明, 並開始喜歡司明明, 這是他嶄新的生活。

司明明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,蘇景秋忙把煙掐掉,揮了揮手把煙圈打散扇走,不想讓養生黨司明明抽二手煙。

“對不起啊。”司明明說:“我是不是掃興了?”

“你說呢?”

“我掃興了。”司明明肯定地說。

外面夜朗星稀,窗縫裏透進一點風。蘇景秋見司明明打了個冷顫,就推著她向客廳裏面走:“回去吧!凍得哆哆嗦嗦的。”

司明明回頭看他,想再道個歉。她太了解自己了,真是一個掃興大師,就在剛剛,蘇景秋走出去的時候,她依稀體會到前男友們離開她時的心境了。那種感覺就像:別人興高采烈捧著自己心愛的寶貝到她面前,滿心歡喜期待她的反應,她卻說:不錯,放那吧。一次可以,兩次也能忍受,再多點呢?每次都如此呢?那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疊加,最終導致了情感的缺失。

司明明沒有沸點。

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,吊兒郎當的蘇景秋這會兒也坐直了身體,這場面有點滑稽。

蘇景秋想了想開口說:“首先,聽到鄭良這樣的消息,說我心裏一點波瀾沒有,那是不可能的。好歹我喜歡過她,而且她人也不錯。但我想我得跟你說清楚:我剛剛停下,並不是因為這個。”

“我好歹三十了,不要說我沒喜歡過任何姑娘,就是一張白紙,那是不可能的,但我也不能因為喜歡過誰,就沒權利沒資格再去喜歡別人對嗎?咱們都是成年人,這個道理說得通嗎?”蘇景秋決定好好跟司明明談談,但他談的方向偏了,因為司明明壓根就沒想這麽多,她真的單純就是想到了,於是說了。

但司明明還是認真聽蘇景秋說話,並點頭回應他。蘇景秋卻停下來,對她說:“不是,你說兩句啊!我說單口相聲呢?”

司明明就咳了聲:“你說得對,我們都不是白紙,也不是白水。”

“好的。那我繼續說?”

“您請。”司明明一本正經,蘇景秋就笑了。

“咱倆結婚,目前又都不想離婚,恕我自大一點,我感覺你也有點喜歡我。”蘇景秋斜眼看司明明,一本正經說話可真累,剛說那麽幾句他就端不住了:“問你呢,你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?”

司明明想了想點頭:“對,我有一點喜歡你。那你剛剛為什麽停下?”

“我停下是因為你的行為。司明明,說實話,有一些時候,你這個人挺混蛋的。我不知道你是真不在乎我的感受,還是壓根就不懂。”蘇景秋有點沮喪:“咱倆一個星期沒見了,我不求你一見面就撲到我懷裏,那的確為難你了。但你好歹在我興致勃勃的時候,管住嘴行嗎?”

“行。”司明明閉緊嘴巴,做出管住嘴的樣子。這時蘇景秋的電話有消息提示,他打開來看,一個姑娘發來一張極其漂亮的半身照,那照片真惹人遐思。蘇景秋還琢磨呢:這傻逼誰啊?給我發這玩意兒幹什麽啊?擡頭就看到司明明微微側著身子,也在認真地看。

蘇景秋嚇一跳,差點把手機扔了,對司明明吼:“你給點動靜行不行啊?”見司明明眼裏盡是了然於心的神態,知道她誤會了,趕緊解釋:“我不知道為什麽給我發啊!你可別胡思亂想,我都不知道這傻逼是誰。”

司明明就點頭,但感覺是:你不知道那傻逼是誰,但有人好友,不僅有好友,還大半夜給你發這種照片,這合理嗎?合理嗎?

司明明看起來很平靜,但心裏些微有點異樣。那種感覺就像她剛築好自己的窩,就有人想來偷家。想到家要被偷了,就生氣了,踢了蘇景秋一腳:“你給我管好你自己!你不幹凈了!”

“我?我不幹凈?”蘇景秋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,剛剛的問題還沒解決,現在好了,司明明說他不幹凈了。他真的一個頭兩個大,這個晚上過得太艱難了。

“對,你跟別人聊騷,你不幹凈。”

蘇景秋就打開手機丟到司明明面前,語氣很強硬:“你現在就給我看!不看不行!”

“我不看,你很有可能每天處理掉手機消息。很多男人都這樣的。”

這下刺激了,蘇景秋解釋不清了。至此刻,他已經不指望司明明多喜歡他了,他希望她信任他,全然信任。

“你認真的是吧?”蘇景秋說。

司明明點頭:“對。”

一個“職場零度人”、在情感中不會沸騰的人,在這一晚突然有了一點脾氣。司明明從前沒這樣過,她壓根就不會在乎任何一個姑娘給她的前男友發消息,也不會看任何人的手機,她談戀愛但更多時候置身事外,好像那戀愛本身也與她沒有關系,她只在戀愛中汲取她要的東西。

她要什麽呢?偶爾解決生理需要、她不想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有人一起吃飯、偶爾聊聊天,就這樣好像就夠了。

蘇景秋也不想低頭,他又沒做錯什麽,這一晚上就是對他情感的淩遲。王慶芳說得對:他就不該用那種方式愛司明明。那對她來說毫無意義。

他起身穿外套,一邊穿一邊想:我不能一句話不說就出門,那顯得我沒有氣勢。我得給司明明撂幾句狠話,讓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拿捏的!

於是出門前對司明明說:“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辦的操蛋事吧!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!”說完了又感覺司明明大概率不會主動跟他談,又加了一句:“最晚明天晚上,你不跟我談我跟你談!”

他還想摔一下門,但門關上的瞬間他又用手擋了一下,可不能摔門,大半夜的擾民。

他去到酒吧,看到顧峻川也在。從廣西回來的時候還春風得意的人,分別的時候還跟顧峻川顯擺自己略勝一籌:他老婆喜歡他。

這下好了,灰頭土臉,整個人蔫了。

“怎麽了?”顧峻川問。

“迎來了婚後第一次吵架。”蘇景秋心煩意亂,也不怕好朋友笑話,對他倒豆子一樣地說:“你是沒見過司明明的嘴臉,她也太牛逼了,三兩個字就能把我弄死。她自己沒事兒人似的。”說完想起給他發照片的姑娘,拿出來給顧峻川看:“你看!怪我嗎?我都不知道她是誰!”

顧峻川看了一眼,也幫他想了下,最終搖搖頭。蘇景秋這人一次只喜歡一個人,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絕不跟別人胡來。不不不,他從來不胡來。他壓根就不喜歡聊騷,他覺得惡心和浪費時間。很可惜,司明明自己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。

蘇景秋告訴自己這一次堅決不低頭,堅決不主動跟司明明說話,除非她跟他說話!

司明明呢,因為生了氣,在他走後責備自己:就不該動氣,不該跟不值得的人動氣。那蘇景秋算老幾?不過是她婚姻的實踐對象,可以是他,也可以是別人!對,手機裏還是備一份離婚協議,以備不時之需。她在自己的文件裏翻出一份模板,並在電腦上有模有樣改起來,婚後共同財產?沒有。孩子?沒有。感情?沒有。

都沒有。

這協議非常好寫。她一邊寫一邊想:就該結這樣的婚,離起來也容易,哪像張樂樂,離婚扒層皮。

離婚協議寫完了,哪個問題又冒了出來:那姑娘為什麽給蘇景秋發那樣的照片啊?她不知道他結婚了嗎?

消了的氣又騰地起來了,“啪”一聲合上電腦。

走心了。

或許不是鄭良的原因,也不是那姑娘的原因,到底是什麽原因,司明明說不清。這一晚她跟熬鷹一樣,躺在床上睜著眼睛,她想把自己的狀態理清,但很可惜,她理不清。

快天亮時門響了,蘇景秋回來了。他脫衣服、去衛生間、沖澡,她都聽得清清楚楚。也屏息以為他會來敲門,但他沒有。

蘇景秋需要信任。在兩性關系裏,信任是他的紅線。所以他破天荒生氣,並無法自洽。

第二天上午王慶芳打電話讓他們回家吃飯,兩個人各開各的車,誰也不理誰,大有分道揚鑣的架勢。

到了王慶芳家裏,看到聶如霜竟然也在。原來是王慶芳搞了兩只帝王蟹,說要搞全蟹宴。

眼看著要過年了,王慶芳家裏的好東西源源不斷,她看著頭疼,就要求他們每周末回家裏打牙祭。她和聶如霜拉著手說話,那頭司明明和蘇景秋各自守著沙發一端,誰也不搭理誰。好像對視一眼就要長針眼一樣。

聶如霜眼尖,察覺到兩個人的異樣,就開玩笑道:“要離婚就早說,給我們點心理準備啊。”

蘇景秋故意瞪司明明:“聽見沒?要離早說。”

司明明就對蘇景秋勾勾手指,讓他跟她走。兩個人找個沒人的房間,門一關,司明明拿出手機遞到蘇景秋面前。蘇景秋要看,她卻突然將手機放到身後。不知為什麽,不想讓他看到那份協議。

想到要離婚,她的心裏扯了一下。

就那一下,讓她改了主意。

蘇景秋好奇她手機裏有什麽,動手去搶,她不給他看他偏要看,他的長手臂伸到她身後去掰她手,她擡腿踢他,兩個人像小孩子打架一樣扭打起來,一不留神雙雙跌倒在床上。

他一手將她雙手按在頭頂,嘴上很兇:“小樣,你以為我弄不過你呢?我是舍不得懂嗎?我看看你手機裏是什麽!”拿過手機到司明明面前刷臉解屏,很好,司明明這個怪人,她沒設置刷臉開屏,要輸密碼。

於是又逼司明明說密碼,司明明咬緊牙關偏不說,他就作勢要掰掉她的牙,惡狠狠道:“說不說你!”

司明明咬他虎口,他因疼痛沈下身體,兩個人忽然都沈默了。

太沒出息了,蘇景秋想:打著架呢!大兄弟卻有自己的想法,盎然挺立起來。

司明明則想:男人果然都是畜生,打著架呢,都不影響他胡思亂想。

她的目光讓蘇景秋不自在,他眼睛看向別處,像個受委屈的小孩子: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對鄭良沒有任何想法,那女的我也不認識。”

司明明一直盯著他,最後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她。外頭王慶芳敲門讓他倆出去吃飯,蘇景秋應了聲,然後又壓低聲音問司明明:“幹嘛?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司明明說。她也不生氣了,莫名其妙生氣可真無聊,輕輕親他臉頰一下:“我也知道你對鄭良沒想法。”

“走,回家。”蘇景秋一把將她扯起來,司明明身子向後仰跟他對抗:“還沒吃飯呢!我不回!蘇景秋你別犯病!”

“吃個屁!”蘇景秋只想趕緊回家繼續昨天的事,但司明明死活不走,最終兩個人心猿意馬吃了一頓飯,蘇景秋吞咽的速度有如小豬進食,叫一個失態。王慶芳和聶如霜互看一眼,撇撇嘴,他們走的時候她們都沒開口留人。

路上的時候蘇景秋有點後悔不應該讓司明明開她的破車,他快要爆炸了,她還慢騰騰讓別人插隊。進了家門就脫司明明衣服,動作有些粗暴,司明明一個勁兒說:“蘇景秋,你冷靜。”

“我冷靜不下來。”他扯著她的手去摸,梆梆硬的東西。額頭相貼,他啞著嗓音說:“我也是人,一個爛俗的人,我有七情六欲,也有自己的癖好。我們可以磨合,但你不能要求我變成另一個人。”

蘇景秋從前哪裏敢說這樣的話,是吵這一架把他吵明白了。一整夜在酒吧裏等司明明消息等不來,眼睛熬成狼一樣的時候,就明白了。王慶芳說得對,他那個愛法不行。

這是他們婚姻裏第一次真正的吵架,持續時間不長、過程也不激烈,並沒有一般夫妻那樣撕破臉。但在司明明看來,這已經很可怕了。

蘇景秋把她帶進浴室裏,將她抵到門上。對她說:“我也不明白為什麽夫妻之間不能一起洗澡。明明什麽都做過了,但我不能看你。你要背著我換衣服,要離我遠遠的。為什麽呢?”

這一天的他充滿進攻性,想要突破司明明心裏那奇怪的防線。司明明被困在他和門之間無路可逃。她從來沒在這樣的情形下萎勢過,她不喜歡這樣,她向來喜歡安全地帶、如果可以,她喜歡一成不變、穩定;如果想要的再多一點,她希望能夠掌控。

但婚姻不是掌控的游戲,蘇景秋也是強勢的人,一旦他難受,他就會反彈。

司明明的眼裏滿是倔強,但看到蘇景秋眼裏一閃而過的傷心後,她忽然就停止了無聲的掙紮。

心裏那根弦被撥了一下,很輕,像一場古弦樂的第一個音符,很快就消失了,但不能沒有。

她將頭垂在他肩頭,輕聲說:“原來你是這樣的人,蘇景秋。”

“什麽樣的人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還拼命抵著她,快要吃了她似的,司明明的安全地帶消失了,那只貓露出尖銳的爪子朝她揮了一下,這場角逐才剛剛開始。

怎麽忽然之間就亂套了?

蘇景秋問她:“你出去嗎?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,出去嗎!”

司明明推他想向外走,但身後忽然響起了水聲。嘩啦啦的,緊接著她叫了一聲,肩膀就濕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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